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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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帝鬼的黑市交易默苍离算来算去，他从来都没有捞到过好处。难道真是我天运太差，那么早就认识了帝鬼？想到帝鬼就神烦，要不是导演吵着非要搞片花，哪来的金贵时间跟他扯皮。神烦帝鬼临走时候还特别嘱咐了句，平时多关心一下小空，这么熬着哪里行，未来说不定你还是他的师叔，对同门总要多些爱心嘛。

师叔个毛线球，小空要是真的去给他做徒弟，默苍离发誓马上删号，从此再也不玩糖果传奇了。

默苍离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可以滚了吗？

帝鬼老师当成爱心的问候，听的可舒畅了，开车着扬长而去，甩了默导一脸汽车尾气。默导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嘴上嘀嘀咕咕，他天天去睡赌场我能管得着，他亲妈都不管呢。说着天恒君的电话又来了，哭唧唧的控诉，您就不能稍稍帮我劝他一两个字儿？他这见天的不是睡我这儿就是绕城溜圈，我都要吓死了。

要不，您把他开除了，让他别去片场了成不成，我马上把他打包送出国，总有人收拾他。唉，我感觉他没先死我就先玩儿完了。

絮叨叨的没完没了，默导听了一半就把电话挂了。又不是他儿子，怎么电话打到他这里。再说，人心情不好还不让人发泄了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要来问他，他又不是开幼儿园的。说着呢杏花端着洗好的水果就过来了，见到他一声叹气，唉，我刚碰到小空了……

小空每天都准点来报道，来了就直奔化妆间，没人知道他不上妆前什么样，美瞳一戴，眼睛红血丝都看不出来，默导就看着小空越来越沉默，提着逆神剑坐在黑水城的休息区看剧本，一言不发，任银燕在一旁变着法的给他讲笑话，他连个表情都欠奉。

霜姑娘都有意见了，喂，你怎么还突然高冷起来了？

小空一挑眉，嗯了一声，体验一下角色。然后再没有其他话了，一个字都没有了。

霜姑娘气不过把银燕给拽走了，你这个二哥啊，最近不太正常呢。说着霜姑娘就想到了之前听红梅姐姐的八卦，说梅香坞那场武戏戮世摩罗跟荡神灭那一场，小空的气势非常可怕，愣是把荡神灭这个真正的武术指导给惊得差点儿忘词儿。

戏感好到可怕，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这个片场年纪最小的演员。

唉，一会儿你还要跟他对戏呢，而且还有一出戏是他要吊打我……怎么办呢，总感觉他会真的捏我脖子……

霜姑娘好愁啊，小空就这么蛇精病了难道就没有人来管管嘛？

小眼神忍不住就递给了在给梁皇无忌讲戏的默导，默导一抬手，拍飞了这个求助的小眼神。并且递过来一个扫视，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果然毫无人性……

长期蹲守黑水城的低头族小玉趁着最后的休息拉着霜的衣袖凑过来说，你最近追剧没啊？

追什么，都要累死了，每天都有戏。

最近金光超级火哦，还上了头条呢。

霜姑娘大眼睛一转，马上凑了过去，我呢我呢，有我的份儿吗？

唉，你最近风评不好呢，大家都说你拆了空燕的西皮，都劝你赶紧去跟苍狼玩吧，放过银燕。

霜姑娘反射性的就想拔刀，吓得小玉差点儿丢了手机，姐姐不是我说的，手下留情呢！

不是你说的你就可以随便传播了吗，手机给我，赶紧去看剧本。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抢了小玉的手机，一边儿翻着微博一边儿哼唧，哪个小贱人敢拆霜燕，看我打不死他，哀家倒要看看所谓的空燕到底是个什么鬼。点了个话题调热度最高的一看，哟，还是个空燕的段子，咬牙切齿点开的，关了的时候泪眼婆娑，要不是怕妆花了，好想抹一把眼泪。

嘤，写的太好了，好好吃。

霜姑娘突然就原谅了小空了，再一想，小空其实也挺帅的，最近沉默起来就还有点儿不一样的气质，作为一个颜控，她表示就是小空真的掐了她，也不绝不打击报复。

等到开拍前，霜姑娘闪着小泪花，还专门给小空比了个心，小空一脸莫名其妙，回看银燕，怎么回事儿啊。银燕那厢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太好了，霜也喜欢二哥，果然我们是一家人。

小空：……你们高兴就好。

他住院期间落下的进度不少，一回片场，基本都是他的戏。从胜邪封盾的补戏一直到梅香坞战荡神灭，再到黑水城被困，忙得他连想事情的时间都没有。也许是默导故意的，也许是本来就拖欠太多，这样也好，他真的有些怕停下来，宁愿累死，也不想停下来想事情。

黑水城戮世摩罗被困又是个有回忆杀的戏，先拍跟银燕的对手戏。戮世摩罗被困黑水城，援兵无望，他倚仗魔之甲刀枪不入，一派从容的要求银燕带他参观黑水城。

戮世摩罗一贯作风如此，只要他还能呼吸，他就在寻找机会。尤其是分析利弊后，别人杀不了他，而他却可以牵制银燕的时候，更是把自己的优势利用了个明显。

这是从魔戮血战剧情开始以来，第一次，戮世摩罗跟银燕的交流。这次黑水城戏份默导跟导演俩人跟的线儿交叉了，导演坚持要亲自拍。导演那点儿小心思还是非常好理解的，毕竟银燕的角色重要性要远胜小空，默导拍戏从来不听他的，撞线儿了，谁知道他能干出来什么。况且最近小空这个状态每天都一副要被谁谁吓哭了似的，好担心银燕的心理健康。

少年帝王成长线的正主是苍狼，你要说硬要擦边儿，戮世摩罗勉强也能沾点今天导演刚把苍狼登基拍完，简直满意的不得了。就等着默导补上北竞王退场，完活儿，简直不能完美。于是他就惦记上银燕了。

默导对他是相当鄙视的，你果然不知道银燕的风格。

银燕是什么风格呢，银燕有着一颗赤子之心，霜可能被吓哭，剑无极也可能被吓哭，唯有银燕不会。银燕演什么角色都能很投入，虽然跟小空完全不是一个状态，默导透着镜头看双子对戏，倒是放心得很，小空这种相当善于渲染情感的人，一旦碰到银燕这样原则胜于天的风格，保准能反弹。

果然不出默导所料，黑水城走戏中银燕始终是不解，是难过，纯然的对二哥不知所措，二哥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是我的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戮世摩罗冷笑声明显，认清现实吧小弟，这就是你二哥本来的模样。

银燕摇头，倒退几步，不，这不是……

那个跟我同生死共患难的二哥不是你，那个在我被仇恨蒙蔽的时候愿意为我坦然赴死的二哥不是你，你不是我的二哥。

哈，哈哈哈哈。

戮世摩罗低笑，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啊，银燕。这个世界可不是小空可以活下去的世界，活下来的，唯有戮世摩罗，所以我真要感谢父亲跟大哥呢，没有他们把我送到魔世，又哪有今天一统中原的我呢。

戮世摩罗半眯着眼，一脸戏虐：小弟啊，父亲如果有在天之灵，也会为我高兴的，史家传承至今，你二哥我不才，搞不好是第一个做了魔王的人呢，真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啊。

阴阳怪气，强词夺理，银燕瞪大了眼睛，你！

一声你，脸涨红了一半，他实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伤心更多些，眼睛也不眨的瞪着戮世摩罗，戮世摩罗也看着他，嘴角轻挑，抿了个弧度。

哦？你不这么想嘛？

银燕转头不再看他，径自叹了口气，他的迷茫和委屈，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霜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兄弟谈话本来霜是不该插口的，但是见戮世摩罗一再咄咄逼人，银燕又是如此伤心，她便忍不住出声呵斥：你当真是肖尽了史家人的名声！

这句话踩雷了。

戮世摩罗眼神一变，行动迅速，眨眼之间闪到霜的眼前，捏着她的喉头直视她呛得蓄满了眼泪的眼睛。

他真是愤怒了，怒意那么明显，捏着霜喉咙的手又紧了几分，完全听不到银燕慌张的声音。霜被捏的好疼，喘不过气，嘴开了又合，想喊出来，又想到这是演戏呢得憋着，可是麻痹他还真捏啊。还不只是捏，还玩儿眼神杀，就见小空离她愈来愈近，神情肃杀，那是真的想要杀她的模样。

霜真是害怕了，她有点儿怕这样的小空。反射性的呼吸加快，心要跳出胸膛，仿佛真的在面对逼命的危机一样。就在这时，小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暗，手松了。

导演简直太满意了，喊停，这条过了。转头就跟默导说，演的不错，戮世摩罗那种肃杀演出来了，我还担心他下不了手呢，我怎么这么会选角色呢你说，唉你刚才是不是翻白眼了？

默导科科，那是你选的嘛，那是我忽悠来的。

导演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然而并不想承认，马上转开了话题，小空你刚才说了什么吧，我看他嘴动了，这里没有台词吧。

霜举手，嗓子都还有点儿哑着呢，接过来银燕递给她的水赶紧喝一口，表示她听到了。小空刚才说“你懂什么”

没这个台词啊，导演转头问默导，你又改了吗？默导科科，是啊，我刚才临时加的，怎么不服？

没有没有特别服，很不错嘛。啊对了小空呢，刚才那场不错，接下来还要拍武戏呢人呢？对了，霜你怎么样啊，真的捏疼了。

霜摆摆手，没事儿，就是感觉有点儿入戏太深，有点儿吓着了。

导演喜欢这么爽朗的妹子，竖起来大拇指，有前途，小姑娘。

嘴上这么说，霜内心其实是想，哪是有点儿吓着，麻痹吓死我了啊。小空没用什么力，但是那个眼神……霜就想起来恋红梅说的荡神灭这样的汉子都被吓的忘词儿，感情平时那么活泼可爱都特么的是假的啊，这才是本体呢！他到底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开始报复社会了呢。

黑水城这场后休息一会儿就是下一场围杀戮世摩罗。一切就绪，等了小空十几分钟，默导捏着自己的鸭舌帽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今天这场先不拍，先拍梁皇无忌的戏吧。

导演：？？？

默导说，这两天小空的赶戏太多，状态不好，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导演：……你蛇精病什么啊，他戏哪有那么多啊，我记得……

默导一动不动的看着导演。

导演：……你说的对，你说什么都对……

于是刚喝了水补了妆的小空就被默导又踢到了化妆间，卸妆，塞上车，粉红色的甲壳虫开上绕城高速，默导说：

天天看，是不是路边风景都看腻了？

小空一怔，摇头：都是晚上，白天我没见过。

回来这么多天了，折腾自己，这是想自虐，还是想虐网中人？

小空扒着窗向外看，他还在持续消瘦着，这脸比几个月前刚进组瘦了一圈，不经意的看过去竟然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电话里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没听懂？

默导绕了半圈下高速，直奔市中心，方向盘一甩，停到了路边：

打回来开始你就在作死，今天出息了，还撒气上了。你懂什么，呵，全世界都不懂你，全世界都没有你委屈？

小空没说话，侧过去的半张脸上下巴尖出了弧度，标志性的嘴唇似乎也不再丰满了，浅得发灰，想起初见时那个推门进来喊夫子的学生，默苍离心里就软了一下，放低了声音：

多久没睡了？

不知道，有时候能睡着，有时候不能，睡不着的时候就绕城转悠，一直到上班时间。

天恒君不让你打牌了？

小空摇头，没什么意思，也不过是睡不着时候消磨时间而已。

拍戏毕竟是工作，工作中不要再代入个人情绪了。今天让你早走是让你再调整一次状态，我以为你懂，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没有专门提及，所以你犯了错，我原谅你。现在也正式提醒你，没有第二次了。

小空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那副牌，垂着头切牌，手法比在医院的时候更快跟稳，大约是伤真的好了，一副牌让他玩的更加目不暇接，比默导在医院看到时候海甚。这样的水准，不去做赌棍真是屈才了。

默导深吸一口气，下车吧。

小空收了牌，突然说：我不想拍下去了。

默导皱眉，想毁约吗？

我还有机会毁约吗？

默导突然笑了，手仍然握着方向盘，语气却堪得上温柔，他说：我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既没有宣扬正义，又没有披露现状，本来这是一件非常没有意义的事情，于我而言，这也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一次工作。

但是我现在没有后悔我做了这件事，以后也不会后悔。你可以没有得到掌声，可以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也可以以各种理由中途放弃，但是这些都不是你本意。你当初是为了什么接下来这个角色的。

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小空应了，关了车门，乍然呼吸一口冷透了的空气，他又怔住了，怎么突然便得这么冷呢。他的车就在后面跟着，天恒君时时刻刻都不放心他，司机被下了死命令，全天候在片场候着，就怕他出什么事儿。默导一走，他的司机就会把车停在他面前。

可是默导没走，开了车窗，默苍离曲起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半晌终于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他并没有骗你。

小空哼笑，我知道。

小空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笑了一下：我只是这里，太想他了。

那天晚上默苍离面对杏花煮的猪手突然丧失兴趣，草草喝了小碗汤便算作了事，这么应付，杏花都看不过去了。明明你说的想要吃的啊，怎么做好了又不吃了。

默导放下了碗，对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了杏花的存在：我想跟魔司令沟通一下，让网中人早点儿回组。

杏花一边儿收着碗一边儿搭话：院方同意吗？

默导：不知道。我只是想，也许我真的想错了，小空比我想的受到的影响要大得多。

杏花端着碗转身欲走，闻声便又停了下来：你啊，就是想得多。小空不过是害怕而已，网中人要是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再怎么跟宽慰他，他也会想的，等网中人回来就好了。

默导靠着椅背叹了口气：但愿吧。